“他高兴地点了点头,这个年轻人好像自从来到这儿,现在才第一次留意观赏风景。直到这时,他所见到的只是沉闷的赌场大厅,充满了蒸郁的汗气,挤满了庸俗可厌的人群,加上一个暴戾的、灰暗的、喧嚣的海面。可是现在,阳光如泻的海滩展现在我们面前,越望越使人目眩心畅。我们坐在缓缓前进的马车里(那时候还没有汽车),一路风光瑰丽,驶过许多别墅,浏览了一处处美景。每逢经过一处房舍,经过一座绿荫四覆的别墅,总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愿望一再出现,不下百次:但愿能在这儿住下来,宁静、安谧、与世隔绝!
“我一生里还有什么时候比在那一小时更感到幸福呢?我不记得曾经有过。我身边坐着这个年轻的人。昨天他还在死神的掌握里听凭命运摆布,现在却在阳光倾照下容光焕发,更显得年轻了许多。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,一个陶醉在嬉戏中的美丽幼童,两眼兴高采烈,同时满含敬畏。最使我欣慰的无过于他那种敏感清醒的细腻柔情:车子驶上陡坡时马力不济,他立刻敏捷地跳下车去帮着推动。我提到一种花的名字,或者指了指路边一朵什么花,他就急忙跑去采摘。路上有一只小甲虫,昨夜在风雨下迷失途径,正在十分艰难地慢慢爬着,他将它提起来,细心爱护地送往青草丛中,不让马车驶过时碾碎了它。他一边做着这些,一边还兴冲冲地讲着许多快乐而又文雅的趣事:我相信,这种欢乐对于他是一种解救,因为,他突然有了过多的快乐,使他那么高兴,那么迷醉,如果不尽情大笑,就只好放声高歌或纵身猛跳了,也许还会做出一些傻头傻脑的举动来。